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边关何处寄乡情
发布日期:2019-04-2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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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乡,我也有。但我不知道我的故乡究竟算是哪里。所以,年青时我就跟很多人都称老乡。我跟河南人称老乡,因为我父亲是河南洛阳人,他当兵去了新疆,我就出生在那里。我妈是湖南宁乡人,她也是当兵去的新疆,我就跟湖南人也认老乡,告诉他们刘少奇跟我姥爷是一个县的。后来,我离开新疆,离开了建设兵团,到了山东,在蓬莱住了三十多年。从那以后,我开始跟新疆人认老乡,跟兵团人认老乡。我说我在兵团长到二十岁,血管里流淌着兵团人的血,我说我在新疆待到将近三十岁,最喜欢吃的饭是拉条子,烤肉和馕,最喜欢喝的茶是湖南益阳产的茯砖。有很多次,我从山东出发,走向四面八方,游历名山大川,外省人都把我当作山东人。有时候不出山东省,但烟台、威海两地的人都认我这个蓬莱老乡,我也跟他们一样,学会了吃大葱醮酱,会吃螃蟹和虾爬子。

  如今,我老了,退休了。闲暇时,我开始追忆逝去的时光,却忽然发现,我好像不知道哪里算是我的故乡。是洛阳吗?好象应该是,那是我们家的根,那里埋葬着我的爷爷奶奶,是我父亲生长的地方。父亲从那里踏上征程,走过万水千山,历经风霜雨雪,熬过千辛万苦,却一直未改那一口河南话,甚至我也会说几句河南话。只是,当兵几十年,父亲从未亲自带我回过一次洛阳,从未领我去给爷爷奶奶上过一次坟,洛阳于我,更象一个烙印,打在我的身上,永远不掉,却不再影响我的生活。

  那么,湖南算我的故乡吗?也许算吧?妈妈在那里报名参军,成为八千湘女上天山之一员,此后卫国戍边,终身屹立国门。在新疆,在兵团,随处可见和我一样的八千湘女后人。我们和母亲一样,无辣不欢,有着湖南人椒椒一样的火爆脾气,对亲人却又柔情似水。但假如有人问我:你饮过几口长沙水?,我怎么回答呢?

  无论如何,出生地奎屯应该算我的故乡。我和妹妹都在那里的兵团七师出生,我在那儿长到四岁。我记得门前的台阶,记得长长的林荫道,记得高高的大礼堂。记得爸爸带我去澡堂,记得妈妈蹲下来给我系围巾。但我离开时毕竟只有4岁,奎屯没有给我留下更多的印象。成长的岁月里,奎屯始终远远地陪伴着我,年长之后,我也曾回去探望过她,那里的年青人笑问客从何处来。说心里话,我愿意把奎屯当作我的故乡,可是那里,早已没有了我曾经住过的小屋,没有了曾经玩耍过的花园,没有亲人,没有朋友,甚至没有熟人。我怀念她,只因为那是我出生的地方。

  让我回想更多的,是额敏,是七师三管处子女学校。从4岁到11岁,我在那里生活了七年,这七年的时光,填满了我的童年记忆,我在三处子校差不多读完了小学,那里的同学、玩伴石春康、沈建昌、虎佐堂、张建民等等,都是我的发小。我们拥有共同的天真、浪漫,我们一起去打猪草,一起去摘沙枣,一起挖菜窖,一起放鞭炮。当然,也打架,争吵,哭闹,然后再和好。在那里我也经历了文革初期的乱象,侯学礼的父亲被人打死,邸旦才的母亲含冤自缢,董校长身怀六甲被游街,任立杰耀武扬威当了几天副校长。经历了现役干部接管部队,成立农九师,生产工作逐步恢复正常。经历了中苏边境武装冲突,人人枕戈待旦的岁月。从人生的经历来说,额敏似乎更象是我的故乡,因为那儿的记忆里有我的笑声,有我的眼泪,有我犯的错,有我挨的打,有我的一年级,有我的红领巾,有我人生最初的苦难,也有岁月最初的辉煌,谁能告诉我,她应不应该算作我的故乡?

  离开额敏,我们跟着父亲去了距额敏不远的团结农场,在那里住了两年半多,经历了父亲在牛棚中“改造”,而我们黑帮子女倍受歧视的岁月。那应该不算故乡的往事了。因为我在那儿上中学了,那该算是我人生中的一段经历。

  从那这后,我们家又去了托里县的一七○团,那是一片多山的草原,我在草原上度过了中学时代的最后时光,在山间的一片农田上种了两年麦子。

  奔波的生活并没有到此为止,离开麦田,我上了医学院,又在边疆的医院工作了三年多。最终我来到了胶东半岛上,在这儿一住就是三十多年,直到现在。

  现在我退休了,有时间了。我想回故乡去看看。蓦然回首,却不知到底哪儿才是我的故乡。我生在一个地方,上小学在另一个地方,上初中换了一个地方,上高中则在第四个地方。作为军垦人的后代,父亲领着我们,从七师到九师,从前线到更前线,从农场到牧场,从基层到更基层。他们那一代老兵,都是毛主席的战士,最听党的话,哪里需要哪里去,哪里艰苦哪安家。那时的兵团人,搬家是一个很平常的事,我们就搬过很多次家,妹妹的一岁生日还是在搬家的路上过的。那时候,说搬家就搬了。可是如今,我该把哪个家,当作我的老家,当作我的故乡呢?

  也许,我不该这样为难自己,不该这样较真。父亲他们这一代老战士,老军垦人,不是全都青山处处埋忠骨,何必马革裹尸还吗?兵团的每个农场不都有一个十三连吗?长眠在那里的老兵们,为新疆,为兵团,献了青春献终身,献了终身献子孙,不是英名永存吗?如果一定要说我的故乡在哪里,我只说在新疆,在兵团就行了。只要新疆还在,兵团还在,我的故乡就在。如果硬要刨根问底,我就说,在九师,在那片富饶美丽的塔额平原上。

作者:冯澍

2019-4-22

冯澍